Kirsten

Perchance To Dream 姐妹篇，强行队长视角回忆杀。

标签：盾冬，芽詹，原著向，清水，微虐

Memories Of Us

（一）

* 本篇对应PTD（1）

1934年那个冬天，Steve记得很清楚。

 

进入二月后，天气冷得反常，公寓楼底层烧煤的锅炉（注1）24小时的超负荷运转，屋里的暖气却只能勉强保持在冰点以上。

 

因为哮喘的关系，Steve连门都不敢出，却还是生生被冻得病倒了。穆勒医生过来时，他已经烧得很厉害，裹着几层毯子瑟瑟发抖，哪怕神智有些迷糊，他还是听到了医生叹息的那句“肺炎”，和母亲没能忍住的抽泣。

 

Steve微微张着嘴，寒凉的空气刚入气管就仿佛触到无形的壁垒，转一圈便离开了他的身体，无论他如何用力，好像都没法将氧气吸入肺部。仅仅是呼吸，已经让他精疲力竭，他躺在床上，浑浑噩噩的想，这次，大概要熬不过去了吧。

 

“Steve，Steve，醒醒！”不知过了多久，Bucky的声音冲破窒息的迷雾，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他滚烫的额头，他呻吟了一声，打了个寒战，Bucky迅速缩回了手：“伙计，你感觉怎么样？”

 

“我感、感觉，好像得了肺炎。”只有在Bucky面前，Steve才会坦然的拿自己糟糕的健康开玩笑。

 

“混球。”Bucky低声咕哝了一句，敷衍的扯了扯嘴角，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。

 

“Buck，”Steve摸索着抓住Bucky的手，费力的说：“书桌、右、右边的抽屉里，有、有送你的生日礼物。”

 

“离我的生日还有一个月呢！”Bucky眼神变得警觉，爱上翘的嘴角撇下来，透出一种奇异的委屈，Steve却知道那是他不高兴了的表现。

 

他没理会，径自的说下去：“如果我这次……，你知道……请你帮忙照看着点儿我妈妈，别、别让她太伤心。”

 

“住嘴！”Bucky眼圈泛红，脸上已经是毫不掩饰的愤怒，“别像交代遗言一样说话！”

 

Steve也很生气，他都那样小心注意了，可肺炎还是找上来。他从去年Bucky生日之后，每个月都画一幅Bucky的素描，想画够12幅送给他作为今年的生日礼物，可是现在就只能该死的拿11幅凑合了。还有妈妈，如果他不在了，妈妈一个人，该有多么孤单。

 

一想到他可能再也看不见Bucky和妈妈，他简直气得不行，如果他有力气，大概会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叫。可是他没有任何力气，事实上，他像离水的鱼一样连气都喘不上来。所以，他只能绝望的躺在那里，无奈的接受自己的命运。

 

Bucky灰蓝的眼眸怔怔的望着他，眼神一点一点柔软下来：“傻瓜，别胡思乱想了，你会没事的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他在他的额头上重重一吻，低声却坚定的说：“相信我！”

 

额头上留下清凉的印记，Bucky的保证，让他忍不住又燃起一丝希望，也许，也许他还能再坚持一下，Steve闭上酸涩的眼睛，挡住了想要流出的眼泪。

 

再度清醒的时候，Steve看到了穆勒医生那张典型日耳曼人的方正脸庞上略有矜持的欣慰，和母亲Sarah美丽的蓝眸中带着泪意的狂喜。

 

原来奇迹真的会发生，Steve暗自庆幸之余，才发觉自己原来终究是怕死的，拖着羸弱多病的身体，他害怕自己毫无作为无声无息的死掉，除了给爱他的人带来痛苦，他的人生一事无成。

 

穆勒医生离开后，母亲才告诉他，真正的奇迹是Bucky弄到了给他买药的钱。“那孩子悄悄把钱留在客厅里，还特意写了字条，说是认识的有钱朋友借给他的，可以慢慢的还，让我不要担心。我还打算问他要那位好心的朋友的地址，写封信好好感谢人家，可是这两天Bucky却都没过来，不知在忙些什么？”

 

Steve听着母亲的话，心里越来越慌，Bucky哪里有随便拿出一百块钱借人的朋友，这钱的来历有问题，不然Bucky一定会守在他的床边，也不会躲着不露面。

 

于是在退烧后第二天，Steve裹上自己最厚的大衣，迈着虚软不稳定的脚步去找Bucky。尽管只是走到隔了几号的公寓楼，Steve到Bucky家门口时，足足咳了五分钟。

 

等他好不容易能直起腰呼吸，门已经打开，Rebecca笑着说：“Steve，你的病好了？过来找Bucky？”

 

Steve点点头：“他在家么？”

 

“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呢。”Rebecca皱皱鼻子，15岁的Rebecca是个玫瑰般美丽的少女，皱鼻子这样粗鲁的动作由她做出来，也有种别样的可爱。

 

Steve忍不住笑着捏捏她的鼻子：“Becca，要做一个淑女！”Rebecca扒拉掉他的手，翻了个白眼：“遵命，妈妈！”

 

作为家里的长子，Bucky自己独占一间卧室，Steve敲敲门，没等到回应，就推门进去。房间里的窗帘全拉上了，室内一片昏暗，床上隆起一团，隐约是个人形。

 

“Bucky，是我。”Steve走到床边坐下。

 

“Steve？”毯子下传来Bucky模糊的声音，Steve皱皱眉，打开床头的电灯，一把掀开毯子。

 

“操，Steve，太亮了！”Bucky捂着眼睛抱怨。

 

灯光下，Bucky看起来糟透了，头发乱得像鸟窝，额头上冷汗涔涔，整个左半边脸都青肿着，右边脸颊则惨白一片，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，微微干裂。

 

“上帝啊，Bucky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？”Steve失声问道，手指下意识的要去摸那片瘀青，却在碰到之前生生顿住。

 

Bucky捂着眼睛，低声咕哝：“哦，Steve，你怎么在这里？”他突然睁开眼，挣扎着坐起来：“Steve！你怎么在这里？你的烧退了？是、是穆勒医生的药？”Bucky的眼睛瞪得很大，和Steve近在咫尺却好像看不清他，昏黄的灯光下，Steve看到Bucky左眼的瞳孔明显比右眼大了一圈（注2）。

 

“噢，Buck，这是怎么回事？你为什么会受伤？”Steve用双手在Bucky的头上一寸一寸按过，确定没有什么看不见的伤痕，才低声问：“这伤，是因为那一百块钱吗？”

 

Bucky一直安静的垂着头，任Steve摆弄，这时才抬起头，勉强笑了笑：“我打了场拳赛。”

 

Steve觉得满耳朵都是血液奔涌的喧哗，咽喉里好像哽住了巨大的一团棉絮，仿佛哮喘发作一般费尽气力才挤出一句：“你去打黑拳？”他想捉住Bucky的肩膀使劲摇晃，冲他大吼“你是不是疯了，去做那么危险的事”，可是他一动都没动，因为他知道Bucky是为什么，是为了谁去冒险。

 

“嘿，我心里有数，知道能赢才下场的！”Bucky的声调很缓慢，辩驳的话说出来倒更像道歉。Steve冷冷盯着他，直到Bucky挫败的低下头：“好吧，那并不是真的，不过我差点就打败那家伙了（注3）。”

 

所以他赌自己会输，输了拳赛却赢了钱，果然是Bucky会做出来的事情。Steve不知道是该继续生气，还是该觉得自豪。

 

“啊，该死！”Bucky突然脸色一变，跳下床，踉踉跄跄打开房门，窜进走廊对面的卫生间。

 

五分钟过去了，Bucky还没回来，Steve站起来，走到走廊卫生间门外，他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，没见到一个人影，Barnes家的女孩子们大概在她们的房间里。Steve轻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：“Buck，你在里面没事儿吧？”

 

Bucky仿佛说了什么，声音虚弱模糊，Steve觉得自己像个变态，他把耳朵贴在门上，结果听到里面传出隐约的呕吐的声音。Steve担心得要命，一拧把手发现门没锁，他稍微提高声音说了一句“Buck，我进来啦”，不等Bucky回答，就推门闪了进去。

 

Bucky半跪在马桶前，不停的干呕，却什么都吐不出来。Steve蹲下扶住他，一只手在他后背上上下来回抚摩，眼角余光扫到马桶里的血色，Steve心头一阵狂跳，膝盖发软，一下瘫坐在地上，颤声说：“你、你吐血了！”

 

Bucky终于止住了干呕，喘着气抬起头，伸手抹了把嘴：“那不是吐的。刚才我撒完尿，马上就吐了，中间忘了冲水。血……呃……是尿里的。”

 

“尿血？”Steve的心率仍然居高不下：“Buck，你到底伤得多重？”

 

“后腰上挨了一下，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Bucky按下手柄，给马桶冲了水（注4）：“能不能换个话题，再说这么恶心的事，我又要吐了！”

 

Steve撩起Bucky的上衣，白皙劲瘦的腰上有一大片紫黑色的淤痕（注5），Steve心里难受得厉害，眼前渐渐模糊，泪水涌出来，落在Bucky身上。

 

“Steve？该死，你在哭吗？”Bucky脸上露出慌乱的表情，有点语无伦次：“呃，我没事，你别哭了。真的，我没事，过两天就全好了。伙计，求你别哭了，十岁以后我就没见你哭过，我已经不适应这些了！”他想给Steve擦眼泪，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洗手，只能在最后一刻改成姿势尴尬支着手的拥抱。

 

Steve紧紧抱住他，把脸埋在他的颈侧，哽咽着说：“你这个混蛋，以后不要再干什么蠢事！”

 

Bucky干笑了一声：“请别说我的台词好吗？”顿了顿，又说：“兄弟，我不是想破坏这么美好的时刻，只是要让姑娘们看到，我清白的名声就毁了！”

 

“你哪有什么清白的名声！”Steve低声咕哝，不情愿的放开他。Bucky慢吞吞的撑着浴缸站起来，趴在水池前洗手，Steve看着他佝偻的后背，轻轻的说：“那一百块钱我会还你的。”

 

Bucky猛地转过身要说什么，却因为动作太快失去了平衡，Steve赶紧扶住他，感到手下的身体异乎寻常的虚弱。Bucky紧闭眼睛，深呼吸了几次，才缓过劲儿来，靠自己的力气站稳。

 

Steve以为Bucky会跟他争论还钱的事情，可Bucky只是疲惫的看着他，叹了口气：“好吧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。”顿了顿，又加了一句：“你别做什么傻事！”

 

此情此景下，Bucky的话显得那么荒谬，Steve忍不住笑了出来：“我能做什么傻事？你一个人把两人份的傻事都做光了！”

 

后来Bucky十七岁生日的时候，Steve送给他一幅素描，画里的Bucky站在拳击场上，双拳高举，表情凝固在胜利的吼叫中，画的角落里，用铅笔潦草的写着“我的冠军”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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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1：二十世纪三十年代，纽约市的公寓楼主要依靠烧煤供暖。

 

注2：放大或者左右不一的瞳孔是脑震荡的症状之一，后面的呕吐也是因为脑震荡。

 

注3：I had him on the ropes.  

 

注4：1930年以后，纽约市公寓里的盥洗室设备（浴缸，抽水马桶，洗手池）和现在已经基本一样了，只是那个年代的陶瓷很少是纯白的，颜色非常鲜艳。

 

注5：尿血的症状来自肾脏挫伤。

 

YYYYYYYYYYYYYYYY

这两周加班加到累死，趁着出差航班上有WiFi，赶紧把这篇码完发出来。下一次更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。。。